沐锦年在坠落。

    光亮在远离,失重的感觉笼罩全身,他挣扎着想要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,但一直以来如臂指使的灵力却没有给他回应。

    在这么下去,他将葬身于此。

    真的,没有办法了吗......

    不知何时,逐渐变得漆黑的地方接连不断浮现出一幕幕昏暗模糊的画面,一闪而逝。

    在不知名的山间,在一望无际的原野,在月黑风高的夜晚,在暴雨瓢泼的清晨,在不见五指的牢房,在阴沉压抑的刑堂......

    春去秋来,时光流转,同一个人出现在各式各样的场景,遇到各式各样的人,经历各式各样的事。

    从懵懂无知的幼孩在地牢里瑟瑟发抖,到初初长成的少年一个人,一身黑衣,一把短剑飞驰在林间,再到眉目冷峻的青年面无表情地清除任务目标。

    到最后,画面中的人已经完全是沐锦年认识的那个墨染的样子,只不过更冷,更无情。

    他被锁在暗牢的最深处,躺在冰冷潮湿的地上,昏迷不醒,用来蔽体的黑衣已经破得看不出本来的样子,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胸膛不满血污,找不到一块儿完整的肌肤。

    沐锦年下坠的太快,他只匆匆看到有墨影卫粗暴地拉起地上的人往外走。

    你们要把他带去哪里?

    这个疑问没能问出口,这场看起来永无止境的坠落终于到头。

    一片黑暗中,沐锦年轻轻站起来,抖动双腿,活动身体。

    没有疼痛,没有流血,什么都没有,这仅只是一场从光坠落,而已。

    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,沐锦年摸黑走过去。

    隐隐约约的,有模糊的白色光点渐渐出现,微弱,但连绵不绝,幽暗的光线逐渐连成一片,照出一条模糊的路来,为他指引前进的方向。

    又是一段不知终点的路,透过引路的白光,他仿佛又看到了墨染。

    沐锦年快步跟在墨染身后,看他带着斗笠,缓步走近熙熙攘攘的人群,再一个人离开;看他坐在迎来送往的客栈,点一壶清茶几个小菜,在角落里一坐一天,离开时小菜分毫未动,却已没了出炉时的热气;看他在人间四处游荡,身边的人来来去去,到头来仍旧孑然一身。

    再后来,救下张逸,墨染在小山上落了脚,再再后来,山上的人变了又变,直到,一个矮小的身影踉跄着闯进墨染灰暗的世界。

    引路的光越来越亮,沐锦年早已适应黑暗的双眸被刺痛,不得不闭上眼睛适应片刻。再睁眼,他远远望见路的尽头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:“墨染!”

    他高高兴兴呼唤一声,三步并作两步,几下冲过去,却在快要抵达时险些摔了个趔趄。

    黑暗从未消失,只不过被光驱赶到更深更暗的地方,宛如毒舌一样“嘶嘶”吐着腥臭的舌头,等待着将猎物拖入深渊的机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