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子听见这声稚嫩的童声,吓得一激灵,滑板都从脚下溜出去了。黄莺不知道他是谁,只看见他年纪虽小,只有七八岁的样子,但衣冠穿着却不凡。

    这年代织粗布容易,但布料轻软极难。

    穷人出入地方泥污,又多是体力活计,所以质地偏硬,像黄莺穿的这样,耐磨,结实;颜色多为深色,如深蓝,墨黑,耐脏。

    可质地硬的衣物穿起来不舒服,磨的身上疼,穷人皮糙肉厚不在乎,富人却不能忍受。所以催发织布行业做出了轻软的绫罗面料,穿在身上虽不至于柔若无物,但肯定舒服很多,也满足富人对风姿绰约的追求。

    单是质地这点,已足够把贫富两者分的天差地别,但富人尤不满足,甚至连颜色也不愿和贫苦人穿的一样,故颜色越浅,社会地位越高,旁人越觉得这人出入都是清流之地,不沾半点污渍。

    眼前这孩童,身着淡青色长袍,腰间束蛋白色腰带,走起路来,衣袂飘飘,一看就十分柔软。所以黄莺虽不知是谁,但判断这人一定身出富贵。

    六子显然是认识这人的,他恭敬的行了礼,说:“小少爷安。”

    黄莺有学有样的行了礼。

    那孩童说:“你们是谁,怎么认识我的?”

    六子忙不迭的说:“我们俩是小姐小厨房的下人,这会子吃过暮食,偷溜出来玩儿会。”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没底气,到最后,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,说:“求少爷千万别告诉旁人,我们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。”

    那孩童眼珠子转转,说:“我不告诉姐姐也行,那你得告诉我,你们玩的是什么。”

    六子赶忙起身把远处的滑板捡回来,递给小少爷,解释道:“此物唤作滑板,是我们俩瞎琢磨出来玩儿的。”

    小少爷极感兴趣,远远的听他们玩儿的开心,过来后又发现他们玩儿着一个自己从来没见过的新鲜东西,感觉有趣极了,说到:“你玩儿给我看看,我瞧是怎么玩儿的。”

    六子想示范,但眼下被吓的腿都软了,哪里还滑的起来,一起步就摔了个大跟头,黄莺原本站在旁边不敢出声,这时赶紧过去把六子扶起来,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句:“我来吧。”

    从他们的交谈里,黄莺大概猜到了,这人就是沈府的小少爷,沈临山。看样子像是个调皮的性子,所以如今,他对滑板越有兴趣,他们今儿活下来的希望就越大。

    想清楚其中的利益关系以后,黄莺不敢耽误,也不敢有所隐藏,几乎是拿出了自己的毕生所学。她先是熟练的在这条路上滑了两圈,之后又试着表演了过石头,尖翻等等绚丽的技法。不光是沈临山小少爷看呆了,就连六子也看呆了,觉得黄莺真是个天才,小小的一个板子,能琢磨出这么多的玩法。

    沈临山下巴一扬,说:“好,你们把这东西给我,我今儿就放你们一马。”

    六子几乎立刻就想答应,却被黄莺拉了一把,拦下来。黄莺说:“小少爷,我们不能把这滑板给你。”

    沈临山本以为胜券在握,此刻却问:“为什么?”又说:“你不怕我告诉姐姐,赶你们俩出去?”

    黄莺说:“我们当然是怕的。”又说:“但是,小少爷您刚才也看到了,这个滑板虽然好玩儿,但是也很危险,我们都玩儿的这么熟练了,还是会摔跟头。要是我们给了你,摔了跤,我们照样跑不了。”

    沈临山虽然年纪小,不爱读书,但不代表他是个傻子。他细想了想黄莺的话,说:“是这个道理,你这小丫鬟还挺有脑子的。”

    黄莺说:“我们今儿真的是新得了这滑板,出来练习的,如今已经练好了,所以日后是再也不会出来的了。这板子被少爷看上了,是他的福气,但是我们做下人的,不得不为少爷的安全考虑,所以今儿,就算是少爷把我们这事告诉小姐,赶我们出去,我们也不能拿少爷的性命冒险。”黄莺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,让沈临山也觉得这事确实不妥。

    他说:“我若是贸然拿了这板子去玩儿,娘肯定会起疑,若是摔了,娘也会责问这东西是哪来的,你们一定是跑不了。”